石板20天，恍若一梦

石板20天，恍若一梦

陈良彦（德联星星之火支教队队员）

石板

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映雪

一群说故事的人

这一年

那山，那水，那人

我们一起记得

开始的开始

开始的开始，源于上英语课一同学在qq上发来长安大学春晖支教志愿者报名表链接。下课后我和同学商量着报名试试。起初也没想过那么多，就是想试试，去山区支教，这是未曾有过的经历，对于我们这群平原、丘陵生活的孩子来说，大山除了旅游时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感外，别无他想。我的初衷并没有想过要为山里的孩子带来多少知识，增长多少见识，只是简简单单的想体验一下大山的生活，尝尝山里的日子。看看贵州的山区是不是外界传闻中的那么破、那么穷、那么苦。

报名阶段我有动员周边的同学一起，但是大部分同学都有各自的期计划，更何况还是自费，这一点让很多同学不那么热衷，我甚至还动员了我的大学室友——远在福建上学的朋友，可惜最后的最后我们历史院只有4名同学报名了，等经过了面试、试讲后，只剩我和最初发我链接的朋友2人。说起面试也是一件好玩的事，学校免费的无线网（现在要收费啦）在宿舍信号不好，我们扛着我那5年工龄的间歇性卡机的电脑去文汇楼我导师的工作间蹭网，那时我的研三师姐娜姐还不曾毕业，还在工作间码字准备她的简历，为了避免打扰师姐，我和同学带上电脑，搬起垃圾桶垫在电脑下开始了支教的首轮面试。面试内容已不记得，依稀记得当时反复问我们研究生和本科生支教，你觉得优势何在？还有他们说研究生不够热情，所以不是特别乐意招研究生。这些在我支教回来时候队友和我说，明年会多招点研究生，听着感觉我们至少没有给他们研究生太过不如本科生的感想，至少在某些方面肯定了我们，还是有点沾沾自喜的。

当得知我和同学通过支教选拔之后，其实当时那刻听见10几天不能洗澡，要自己做饭，很多蚊虫叮咬时，我心灵退缩了。现在想想支撑我直至火车的车轮从西安车站驶离我内心的那股怯怯退缩迟迟没有付诸行动的原因：一是当时高调的和很多熟人朋友家人说过，抹不开面子突然说不去；其二暑假于我本来无什事，加上本人好奇心极强，没有经历的大山生活充满了神秘的气息在不停诱惑着我。

7月18日，这日和同学从早上收拾行李，准备按原计划轻装上阵，谁知不带不带，还是很多东西，塞得不能再塞的背包，拎着路上吃的零食，和一些小玩意。早在之前一些东西已经寄给即将和我并肩生活的队友，很凑巧后来到了贵州第一夜就宿于她家，再后来到了石板小学我们又成为了室友。革命友谊杠杠滴。当我们背上行李坐上小黄（校园公交代称）的那刻起，我知道我的支教生活拉开帷幕啦。我是一个讨厌坐车的人，更何况我晕车，火车倒不晕，可惜从西安到遵义长达20小时坐的是硬座。自认为还是一个能吃的了苦、意志坚强的人，硬座20多小时也坐过，不过心境不同而已。车上和同学坐在一起，那一节车厢全是奔赴贵州支教的伙伴们。大家路上嘻嘻哈哈，相互聊聊很快也就熬到了遵义，不过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了。

7月19日，到了遵义又马不停蹄的坐上一辆大巴，到了德江县，德江是我学的第一句贵州话dajiang，上车我几乎都是睡觉的，唯一醒来的一次看见煎茶，很有特点的名字，让我深深记住。到了德江被梅老板接到，热心的小菇凉，一路上知道我踏上贵州这片土地到接过我手中行李的那刻，隔段时间就会call我，关心我们车程的进况。进到德江县她家，吃到平身第一次吃的冰冻西瓜李，味道棒极了，贵州人真会吃。一直想回家试试，可惜如果不是今晚写这也会被我封尘在记忆里。明天就试试。晚上吃了贵州特有的洋芋饭，贪心的我要了很多，哪知路途疲惫没吃几口，贵州朋友推荐鱼腥草，和我以往吃的不一样，呵呵，还真吃不惯呢。吃完饭我作为财务员要履行职责了，一人收300元做队费，等采购一些基本物品、药品已是晚上10点多了。大家又赶着回香琴（梅老板）的家，其实好累好困的。晚上我和华琴妹妹睡得，革命的友谊源于这夜的同床共枕。

7月20日，暂宿于香琴家的我们三和住在梁家大宅的几位队友，以及德江本地的几位队友，大家一大早赶到了德江县教育局，开动员大会。很可爱的是会上一报社编辑用他的一级德普说的几个重点词汇全被我听叉了，而这可爱的错误还要到在石板大家启程坐上去长丰乡的10几天后才知道。大美德江（大美大江），三乡追梦（三生追梦），原谅我当时还浮想联翩到小说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三生石等等。开完动员大会没吃早饭又要在门口坐车去长丰乡，真真儿是马不停蹄，毫不夸张。很幸运，那天是德江人们的水龙节。对贵州民俗有点了解的朋友应该知道这是他们的一个重大节日。有点类似傣族的泼水节。这天他们会舞龙，行人走在路上做好被泼成落汤鸡的心理准备。看到舞龙我们90后自觉地拿出手机在车上对窗外的舞龙队拍拍拍，真幸运，大大的几盆冷水从窗而入，我们几个开窗户的手机都湿了，赶紧关上窗，静静的欣赏，可惜车子太快，很快开入小径，热闹景象已不再。一阵心血来潮过后是头脑晕晕，口腹空空，又饥又晕，最好解决办法睡大觉。不时被荡醒，车窗外满目即是挖掘机，不免想起宿舍楼下日夜工作被我们调侃的蓝翔挖掘机。入目遍是尘土飞扬，山区黄土，没有人烟，没有人家，也没有看到流水，仿佛我又看到了黄土高坡。合上眼睛静默睡去。终于到了，再不到扛不住了。可是、可是，仅仅到了长丰乡啊，乡领导大手一挥走请你们吃午饭去，烈阳下走了许久，一家个体工商户家，绿豆粉、米粉二选一，管饱。在这吃了人生第一碗绿豆粉——美味。可是贵州辣椒那叫真辣，不像家乡徽州的辣——微辣中辣特辣那么区别明显，也不想西安那儿红油辣椒一片徒留齿间辣香倒是尝不出多么辣，但是dajiang这儿一点点辣是能把我们这些号称能吃辣吃到眼泪打转，嘴唇发麻微肿。后来和队友开玩笑说，我知道为什么苗族的人儿嘴唇偏厚，应该是从小被辣的。吃完坐上了乡领导们的车，大山的盘山公路真真让人受不住啊，同车的我、香琴、小灰灰，小灰灰那叫一个精力旺盛啊，我意识迷离里是他一路的带有山东腔的欢歌笑语。心想这哥们真牛。迷迷糊糊进入了石板小学，第一件事找地住，我们住在了7号寝室，那一排4个寝室住了我们20个队员和一个妹妹。打扫完如扫荡般的寝室，惊现头顶的马蜂窝，男汉子们给我们捣完蜂窝，我们也算是正式入住了。上下床铺，每张床上一块木板，队长和校方想法子给女生宿舍弄了一床垫被，被单自备，被套用来半夜做盖被，山里的夜是凉的，入骨的凉气靠着彼此间同床的互相取暖。此后的20个夜晚夜夜睡得香甜，睡得深沉。

每个孩子都是天使，都需要被宠爱

21日开始了正式的支教历程，第一眼见这群孩子，映入眼帘的是他们两颊的“高原黑”，大部分学生都是灰蒙蒙的头发，黝黑的皮肤，闪亮的大眼睛，无比憨厚质朴的小脸蛋，纤细的身躯，灵活的四肢。以及他们脏兮的衣裳，破烂的鞋子，邋遢的书包，还有那做早操时烈日下弥漫的一股股酸味，一个个干瘪的身躯，短袖短裤罩不住的斑斑驳驳的疤痕……还有入夜后队友聊天谈到的在教师后排听课甚至能看到小女孩头上慢爬的头虱，还有我们送学生回家途中山间小道旁背着背篓，拿着镰刀打猪草的小女孩，还有赶着放学回家放羊做饭的孩子们。在他们的学生生活里，上学放学的路程真的很远，最远的小孩放学上学的回家路接近4个小时，尤其是在遇见暴雨骤雨的大山里，深夜的暴雨冲刷的泥石流，山体滑坡，山坳夹杂泥石流滚下的浑水，这些都意味着第二天他们上学的时候随时随地会遭遇泥石流的危险，需要淌过漫过膝盖以上的泥水上学。十一、二岁的年纪除了幼时追随打工在外爸妈出去过得学生外，他们不曾用过电风扇更谈不上空调，他们平时在山间除了见过几辆摩托车，几辆面包车不曾见过任何的交通工具，有一个小孩告诉我10几年来只在乡里见过一次公交车，山里是没有公交车的。在这里我们出门都是靠借附近较富裕的住户家的摩托车一用，开往乡里购买物资，每次购买都会提前统计好所需的物品，因为下次还不知是几时。孩子们没有正经的过过生日，没有吃过生日蛋糕，他们的衣服有限，他们的零花钱有限，他们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他们有的甚至没有书包，他们这些年来上课除了语文就是数学，他们一年见爸妈屈指可数，他们就是山里的野孩子，肆无忌惮的笑声扬在山间的角落，但我的内心却为他们的童年泛起阵阵的酸气。

因为有爱，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

25日、26日，这是我们支教的第4、第5天。我的内心经历了一些东西，作为四年级的语文老师兼辅导员，五年级的语文老师，有必要布置一点作业来看看他们的写作水平，或者是看看他们近期的思想变化。于是我在两个年级布置了同样的作业，写支教学习以来4、5天你最深的感触或者是随便写个话题。不同在于字数，四年级200字，五年级规定300字，鉴于25日我是先在五年级上的一节“世界那么大，我要去走走”的励志课，最后我说：好文章不在字多字少，只有有感而发，哪怕一句话都行。此时我根本不会想到一语成谶。四年级课在前，等布置的作业收上来已是26日。这一日从中午我改到晚上10点，四年级30位同学，一位同学没交，一位请假，28位同学交了，大部分字数不够200字，题目5个字错掉3个字，语句不通顺是常态，一节课90%都写成一级（集）课，文章有开头没结尾，文章的文字乍看富有艺术感的一小篇，仔细一看一团一团的一个字，不在文章写得咋样，认字还是个技术活，找了3个老师帮我翻译啊，没关系，山里孩子，教育环境差，基础薄弱早有心理准备的，好，我接受。认真批改每个错字，根据平时观察给每位学生鼓励并写出我对他的印象，指出他文章薄弱的地方等等。这些都不是问题，反而让我知道他们的语文功底是真真正正的薄弱，真真正正的需要紧抓。但是，27日，怎一个失望了得。还记得前一天在五年级和他们说体己知心话，但是呢，37人的班级我收上来的是17人的作业，仅有的5本本子，12张纸，甚至呢给我四分之一的纸，说好的300字呢，都怪我，17人中有10人左右真给我交了一句话，还有写了5句小白兔歌词的最后签上大名的，还有2人抄了一模一样题为“交通归折”的，通篇50字不到，错字占一半，句子不顺也是习以为常了。这一日我从晚上9点改到深夜1点半，越改越气，越改越伤心。我想不通啊，才和他们剖析完他们的处境，说外面世界的精彩，鼓励他们知识改变命运，态度决定高度。但是呢，结果呢，他们让我看到的态度，我都难以启齿。28日带着他们的态度，带着我对他们的失望我在课上又和他们对视了许久，没说什么话，我想我还不够了解他们，我设想的教学方法还不适合他们。这一天我将自己的qq签名改成了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在这一天，我可能会认为自己是个受害者，觉得自己的付出他们却不珍惜，我失望自己的情感没有得到同等的对待，更多是一种心灵的受伤。

而我心态所有的一切的转变可能就在我在他们课上对视后说我对你们很失望，在某些学生看完评语话，那位写了5句歌词签上大名同学提笔在的本上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写上“申杰”二字。那一刻，似乎我冰冻的心在融化，还有一些学生朦胧湿润的眼眶，那一刻我发现可能是我做的不够好，我失望是因为我不够了解他们，不够懂得他们。我抬腿要走的时候一位同学交给我本本子，我问你不是交过了吗？以后我都不会给你们布置了。她说老师我上次交给你的我觉得字太少了，这个还没来得及交。我的心顿时化成了水。后来的几天他们托其他老师写的道歉信，以及手工课上学的折纸花，每天收到他们送的信、他们的花，那个瞬间我的心里真的是乐开了花。然而每每看见一朵朵英语大花的时候，不知是该哭该笑，好好地英语书都被撕来折花送我们了。

初次相见你会为他们破烂脏兮的衣裳稍有点异样，你会为早操时泛起的阵阵酸味感到微微恶心，你会为学生头上爬行的虱子避而远之，你会为他们满是脓包疤痕的四肢不去触碰……但是，等你知道，上学的衣裳可能已经是唯一能穿出来的像样衣裳，是他们乘着假期洗完赶紧晾干上学再穿的衣裳，是仅有的2件替换衣裳的一件，所以不要怪他们穿着10几天不换，不要怪他们衣服太脏，没有肥皂，没有热水，甚至经常停水的日子里，有件尚且看的过去的衣裳蔽体已是难能可贵。等你知道，他们上学来回要4个小时左右，早起晚归，一天花费三分之一时间在走山路，住的远的孩子每天5点多起床，山里的孩子没有早饭吃，没有这个条件似乎就没有了这个需要似乎这就成为一种习惯一种惯例，干瘪的身躯饿瘪的肚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营养不良，回家已是傍晚还得烧柴搭火做饭做菜，或是放羊赶羊，晚饭普遍9点多才吃，家中连喝的热水尚且稀有，劳累的一天，小小的身躯即使是洗的干干净净，第二天早晨2小时的山路，颠簸的路途，等到学校又是浑身臭汗，何来香字可言。等你知道，没有爸爸妈妈的童年，体弱多病的爷爷奶奶照顾4-5个孙子、外孙，一般大小，平时无什讲究，头虱这种寄生虫是最容易滋生的，那里没有药治疗，也没有爸爸妈妈会有经历去细致的关心孩子，他们远在家乡外的某个城市为着家中生计奔波忙碌，可怜的是这些孩子，瘙痒难耐的是他们，没有香皂，没有洗发膏，更没有沐浴露，在这儿，最容易听到的回答是“没有”二字。等你知道，一个成年人被山里的蚊子咬上一口，就会有维持一个多月的黑疤异常硕大又黑又大又痒，仅仅几天也许你穿着长袖长裤依然避免不了蚊虫叮咬的疤痕遍布，这些皮肤稚嫩的小孩他们这些年来累积下来的蚊虫疤痕该有多多，该有多少新伤旧伤，又该是怎样的疼痒难耐……我想说，这些，在开始的开始，没有经历过的我和你，我们都不知道，我们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世界就是那么大，这些就是真的，就是事实，真真切切的事实，这些都源于我们不知道。等我知道，等你知道，对于他们，我想不会是失望，而是心酸，是宽容，他们缺乏父母的关爱，99%的是留守儿童，还有那1%的是父母有病残疾在家不能外出劳务，对于他们，无论什么，我们都应给予最大的包容限度，给予我们所能支配的一切情感给他们足够的呵护与关爱。这是我们整个社会所需要的慈悲，所应做到的宽容。

我在贵州等你，等你和我相遇

今天是9月1日，距离我离开贵州已是12天，距离我离开我的支教队我亲爱的队友已是18天，距离我离开我们石板小学我可爱的孩子们已是21天。2015年这个暑假，我很充实，我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第一次，遇见五湖四海的你们，遇见给我深深触动的孩子们，这个暑假，很美，清晨山间羊肠小道上能听见回荡在两岸青山的切格瓦拉的歌声，能看见城市中难以见到的日出东山的壮丽景观；傍晚，山林里、小道上儿童的嬉闹声混着林间的鸟鸣声格外的悦耳动听，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绿的树、红透半边天的晚霞是那么的多彩绚丽……在这里，世外桃源，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纤尘洗净，浮华褪去，一切是那么恬谈质朴、舒适惬意。也许是苦中作乐但是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是真的自得其乐，在黔贵的这30天，在石板的这20天，真仿若是黄粱一梦，梦醒已深处西北这片土地，一月前的西南时光如海市蜃楼般存在我人生的记忆里。但是，暂时我这黝黑的皮肤还在提醒着我，这不是一场白日梦，这是一段美丽的回忆，一段宝贵的经历，亲爱的映雪公益的兄弟姐妹们，亲爱的星星之火队友们，我可爱的长丰乡石板小学的孩子们，我会在贵州等你，等你和我相遇。这是一段属于你我的缘，记忆在，缘就不会散，你在，我就不会忘。